顾曲

随便看看,随便写写

【雨村闲话】【瓶邪】丢和守

想给小邪写点什么东西,反正要让他开开心心的就好啦~

(一)

道上曾经有这样的传闻,吴小佛爷的东西,不管在别人手里搁多久,总归是要还的。哪怕就是被带到了阴间,小佛爷也能让粽子追去地府,然后把东西乖乖送到他手里。

这大概从我正式接手三叔的盘口开始渐渐地流传开来,我个人认为这种狠话是成为大佬后的标配。但胖子对这种理论嗤之以鼻,他坚持说这只是对我奸商本质的一种揭示,以及对我开棺必起尸体质的一种宣传,和大不大佬没关系。

不管怎么说,这些话所代表的一世英名和峥嵘岁月,终究如沙如瀑湮灭在长长回忆之中,鲜有人再可以提起。

以上只是我借此抒发情怀的废话。

 (二)

事情要从锻炼说起。眼见着三月已过,天气渐渐转暖,某天锄地的时候发现自己气喘得不行,大概是自从雷城回来之后,天天被人好吃好喝养着,每天的运动就是从卧室走到院子里,从院子走到餐厅里,微x步数日常在两千步左右。

确实疏忽了。

说走就走,当天晚饭桌上我就宣布了每日的夜跑计划。一小时后,我换好了衣服,拿着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,沿着村里的大路慢跑两个来回,眼见着步数涨到一万五多,满足感涌上心头,走到门口习惯性掏口袋突然觉得不对——

我钥匙不见了。

小哥和胖子为了等我,家里的大门其实还没落锁,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倾泻而出,在门外和皎皎月光溶成一体。我犹豫了一下,终究打开了手电筒原路返回去找。

开玩笑,我可是连大学期间都没丢过一张饭票的人,无论什么东西,到我手里就没有不明不白交出去的道理!

二十分钟之后,我走到了今天跑步路线的尽头,一无所获。按道理说,我们这边的路灯足够照明,今天的月光又格外明亮,银色的钥匙应该是亮闪闪的,黑暗中视物我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,今天可真是大意了。

不死心地一边往回走一边打着手电再次搜寻,胖子来电话了,我因为还要用手机上的手电就开了免提,他的大嗓门在空旷大路上特别嘹亮:“天真你快点回来吧,哑爸爸等你睡觉呢!”

我没好气地吼回去:“知道啦知道啦,这就回去了!”一边加快了步伐。

走了不到五分钟,就看到小哥步伐稳健向我走过来。我赶忙迎上去,讪讪地跟他抱怨:“跑了两圈发现钥匙不见了……”

小哥脚步明显放慢,跟我溜达着回去,一路我都在抱怨:“我这辈子还从来没丢过钥匙……明天白天再来看看……就这么短一条路怎么可能这么不明不白找不到了……”

骤然增加运动量的后果就是,回去洗完澡后看书等小哥时,就这么靠在床头打起盹,小哥给我擦头发的时候我醒了,强撑着眼皮到他把我平放到枕头上之后,又迅速入睡。

第二天早上起来,胖子已经做好了早饭,并且通知了我钥匙彻底找不到的噩耗。小哥再厉害,钥匙又不是个程式化的机关,掉进哪个土沟泥地里谁也找不来,或是被人捡走或者被动物叼走也难说。此事只好作罢,我们一致决定再买一把新锁。锁很快就到了,但尴尬的是只有两把钥匙。鉴于我刚刚丢了一把钥匙,平常又不怎么出门,所以被暂时剥夺了钥匙持有权,胖子总说他去进货的时候顺便找个配钥匙的地方,然而货进了好几次钥匙还不见踪影,他推脱是这年头配钥匙的不好找。但我总感觉有阴谋。

行吧,丢了钥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,胖子忙里忙外的,我如果出门基本上就和小哥一道,感觉他最近和我说话的频率和字数都变多了。

 (三)

就这样又过了几天,就到我该回杭州的日子了。

自从我们三个人在雨村搞上了红红火火的农副产品经营事业之后,我妈那边也逐渐放宽了心。她嘴上虽然没有任何表示,但是大概也知道自己儿子总算是定下来了,因此彻底地放开了自己的一切工作,在离家不远的郊外又托人搞了块宅基地,过起了和我们一样的隐居生活。我爸被这种分居生活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,干脆也不接受返聘了,和我妈共同过上了你挑水来我耕田的农家乐生活。但是他们两个细皮嫩肉的人,对农活难免生疏;而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土夫子,怎么说算是土地公公的老朋友了,又跟着小哥和胖子两个专业技术人员学了那么多技巧,自然就成了我妈的求教对象。

活了半辈子,没想到最后会和爸妈成为同行,这种新鲜感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,跟他们通话的时候,总爱用前辈的身份给他们传授经验,我妈对此非常受教,在听我指导意见的时候回用一种欣慰而又愉悦的眼神看着我,还会拿出小本本记些要点。但是我爸就觉得这是对他一家之主以及学霸地位的一种挑战,动不动就跟我黑脸。他这样的态度只会助长我的叛逆情绪,于是我从音频指导到视频指导,终于在上周定了回家的车票,打算来个莅临现场指导。

本来是想带小哥给我撑场子的,但是后来一想,他帮我还是帮我爸其实是个两难,最后的结果是他出风头还是我出风头又是两说,最后就只买了我一个人的票。走之前那天晚上我们俩克制地折腾完之后,小哥拿热毛巾给我擦身上的汗,一边跟我说他新酿一批药酒,带两瓶去孝敬我老爸。我当时又困又累,迷迷糊糊应下之后就睡着了。

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完饭已经快八点半了,看到堂屋里沙发上摆了一小堆东西,小哥正在一件件往我的箱子里摆,眼看着24的大箱子就要被塞满,我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,这和我预期的两袖清风说走就走不太一样啊?于是我就想拿出来几件我觉得占地方又没什么用的零碎特产,哑爸爸看了我一眼又给塞了回去,道:“你二叔要你带回去给他。”我登时不敢造次,只能暗骂二叔现在彻底把闷油瓶当侄子,把我当快递员了。不过这些东西确实都娇贵,尤其是有些鲜蔬,估计快递晃一圈都能成菜干了,只好忍气吞声。

我忿忿坐在旁边,扒拉着那堆没收拾的东西,塑料袋稀里哗啦一片声响。这不知道怎么戳中了小哥他老人家的点,他万年不变的表情出现了一点松动,坐到我身边捏了一把我的脸。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迅速,我疑惑地歪头看他,他低头继续收拾东西,低声说:“像只小狗。”我更不爽了,蹲下身侧过头去,狠狠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,留下上下整齐的八颗门牙印,“小狗想咬人。”

又这么磨蹭了一会,胖子在院子外面按喇叭,小哥把我的东西放到后备箱,打开了后排的门,坐在我右手边。胖子从后视镜里瞄到小哥:“哟,怪激烈的,昨天晚上没尽兴?先说好,可不能怪胖爷,这火车可不等人。”转过来又对我说,“小天真,你说你俩这黏糊劲,干嘛不带着小哥一起去?”我努力瞪眼白他,心下确实有些后悔,确实和爸妈好久不亲近,可这一去一周,我和小哥也是非常近的亲属关系了,也不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。然而这边本来车次就少,车票相当紧张,现在反悔也没用了。

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,山路崎岖又颠得我相当倦怠,不知不觉竟然靠在小哥身上睡着了。快到地方的时候我又梦见了那片悬崖,感觉自己在茫茫白雪中只身下坠,下坠——接着就感受到手心和额头一阵温暖,我瞬间从梦境中挣脱出来,小哥左手牢牢牵着我的右手放在他的膝盖上,右手伸过来探我的额头,见我醒了,这只手就移动到我头顶揉了两把,捋了捋我前额的碎发。

之后一直到进站,我都处在一种低沉的状态中,直到小哥搂了一下我的腰我才缓过神来,也不管胖子在旁边,双手圈住他脖子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,拖着箱子转身进站了。

 (四)

取票的时候发现,除了身份证,我口袋里还多了另一个东西,是一把钥匙,上面用红线拴着一个木雕的小狗,小狗身长只有我大拇指的一半,神态却相当活泼灵动,像极了那只天天上蹿下跳的西藏獚。木料是这里最常见香樟,但显然也是上好的料,纹理漂亮,香气袭人。为了保持气味,木雕整个都没有上漆,表面却相当光滑。这是个新物件,当然不会有什么包浆,想来是制作者悉心打磨的功劳。

坐上车我就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:“独一无二的——”,配图是我把红线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弄成一个戒指状,上面只露出来了那只狗,钥匙的部分被我压在手指下面。

第一个回复的是秀秀:“小邪哥和他家那位真的好浪漫!”还配上了星星眼的表情。我嘚瑟地回复了一个呲牙的表情。很快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,瞎子留言:“哑巴家大业大,求婚就拿这个不值钱的玩意糊弄你?”我心道你懂什么,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,求婚只要一句话就够了。迅速回复了一句:“易得无价宝,难得有情郎。”这句刚发出去,本来给我点赞的张海客迅速取消了赞。

只有胖子抓住了这件事的重点:“小邪,挂件栓的钥匙你可别再丢了,换锁很麻烦的。”底下迅速“哈哈哈”一片,连小哥都回了一个“嗯”,不知道他是附和胖子,还是替我答应不会再丢钥匙。

我不管他们在下面吵得热闹,细细把玩着小木雕,想象着小哥四处挑选木料雕琢的样子,甜滋滋地揉着它往窗外看去,不料玻璃窗还隐隐映出了我的脸,于是我不甚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笑容。八颗牙齿都露出来了!

我迅速拒绝再看自己的傻样,低头戳开和小哥对话框,给他发了一个常用的比心表情。过了几分钟,小哥回了一个表情包,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狗被揉肚子揉到整个翻过去。这个表情包不像其他的又小又糊,反而相当清晰——我仔细一看,这不是我家西藏獚和我家小哥吗!我以为像他们这种心如止水的老年人是不会有热情撸狗子的,还做成了表情包!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哥!

我对他这种闷骚行为毫不留情地进行了嘲讽,他非常认真地跟我解释:“它挺像你。”“胖子做的。”“嗯,没有你的肚子好揉。”我顿时怒了,这是在变相嫌弃我胖吗!励志要在离开雨村的这一周恢复我的肌肉魔鬼身材!

 (五)

然而,减肥塑身这种话,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。回到家之后,我受到了来自亲妈的热烈欢迎,鸡汤鱼汤排骨汤,顿顿有肉。虽然自从回来之后农活我承包了,但是他们毕竟上了年纪,院子本身就没多大,菜园子和鸡栅栏总共加起来没有半天的活计,吃完饭之后陪我妈闲话又让我的夜跑计划彻底报废。

不管怎么说,回家这一趟还是非常开心的,其实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一起呆这么久了,父母不管有多少自己的事业,终归还是记挂着儿女的,尤其是有我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,他们说是不管不问,但关乎我性命的事情他们肯定比谁都着急。

想想我确实是个不省心的。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?当时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详细地讲给他们知道,让他们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曾经有过那样艰难的境况。孔夫子教导:“父母在,不远游,游必有方。”我既然没能做到这点,那就只能让他们以为我当时是胸有成竹地能让自己全身而退,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梦里惊醒,后怕自己的儿子万一没有挺过去会有怎样悲惨的结局。

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。我一边想着,一边跟我妈讲自己的雨村生活,突然想起应该让我妈看看小哥的手艺,也好显摆一下。来时穿的那件风衣被挂在了衣橱,我伸手去掏右口袋——从我回家之后还没来及把它拿出来——竟然没有?我心里没来由打了个突,又去摸左边——也没有!我有瞬间浑身血液都发冷,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和手瞬间没有温度的那种。我故作镇定地求救:“妈!你是不是收了我东西!”

我妈闻声看了我手里的衣服,了然道:“那个小狗和钥匙放在你爸那边的拐角橱了,这样的东西也随手乱放。”又笑吟吟补了一句,“雕工不错。”

我进到书房,果然在拐角橱的第三层看到木雕趴在那里,后面还拴着一截红绳。眼见到这小家伙没丢,我感觉血液在一点点解冻。正要转身出去,被老爷子叫住了。

他从橱柜最下面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递过来。饶是我这个见惯好东西的,看到里面的物件,也只敢小心翼翼地捧着——这是一块墨玉白玉底的玉牌,足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,二色分明,条纹清晰,油润透亮,绝对是千金难求的上品。这样精品的玉质本身就已难得,而整个墨色的部分被阳刻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,这戏珠的图样一看就是我爸的构思,古朴简洁,细节却分毫不少,雕工之巧更是令人称奇。

但我可顾不得欣赏,脑子转得飞快:麒麟?是张家送来的?不,不可能,张海客手没那么长,否则我把他爪子剁下来。小哥授意的?他不会不跟我讲。是张大佛爷那边留下来的东西?那也应该由二叔交给我,他中午来吃饭,没见他带东西啊?

我爸大概看出来我头脑风暴中的疑惑了,笑道:“我们自己家,就不能有点给儿子压身的好东西?这玉坯是你出生那年,我去新疆考察从当地人手里收到的,这样的大小本想在你结婚时给姑娘家掏个镯子,再取内芯这块墨色打个坠子、配对耳饰。现在也好,这玉去了边角取了个整,算是不辱没这块玉,与所配之人身份也正相宜。”

我担心我爸他们还在纠结小哥身份的前尘往事,更怕他们信了道听途说误会些什么,干脆跟他们挑明:“那些破事既然已经处理干净了,以往的那些身份地位也就不要计较了。我现在就过好自己的日子,小哥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他赞许地点点头:“小邪,人们皆以麒麟为祥瑞,除了出世则享盛世太平,更是因为它入宅则送子送福泽。别看它本领很大,可最终我们平凡人从它身上所祈愿的,也不过是小小一方家宅安宁。”

突然觉得我想要的,都已经被我紧紧抓住。

 (六)

回雨村的路上,我实在憋不住了,冲小哥挤挤眼:“我这次回来,是来下定的。”闷油瓶眼里含笑,乖巧点头。

胖子一听有宝贝就嚎起来:“小天真你可别摆谱了,哪有人家下定是少爷亲自来的?又得了什么好东西,快让你胖爷先开开眼。”说着一踩油门,感觉随时都要从山道上飞出去。

趁着胖子停车的工夫,我赶紧把小哥拉到我们房间里,锁上门打开包,从最里面掏出那个层层包裹的锦盒打开献宝。他接过去先是一怔,呼吸骤然加重,看了一眼之后竟然把锦盒慢慢合上了。我正疑惑地看着他,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满怀,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。能感觉到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,然后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:“吴邪……吴邪……”他只是低低唤了我的名字,却让我觉得有些面红耳赤,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,应了一句:“我在。”

这句话似乎是个开关,他两手换了个姿势直接把我抱起放到床上,一边欺身上来吻我,一边胡乱拽着我的外套,我也被他彻底挑起火来了,外面胖子砸门我俩谁都没应。

那天,胖子最终是在小哥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里看到的那块玉牌,小哥把它立了起来,小狗正好懒懒地趴在玉牌上方,红线吊着钥匙悬在玉牌的一边,小哥难得配了两个字,“共守”。

我想,或许别人说得没错,犬类就是护食,进了我的地盘,哪怕是祥瑞神兽,我也要把他骗来和我一起守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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